界面新闻记者 | 徐鲁青 界( jiè)面新闻编辑 | 姜妍

黑，红，黄( huáng)。手绕羊毛线穿过织机，织( zhī)一张吉尔吉斯挂毯，要按( àn)季节计算时间，有时比四( sì)个季节更长久。

毛毡地毯( tǎn)（Ala-kiyiz和Shyrdak），是吉尔吉斯文明的核( hé)心物件。在冬天，这里的气( qì)温可降至零下四十度，毛( máo)毡不仅是御寒工具，也是( shì)无处不在的记忆。在手指( zhǐ)缠一根红线，从奶奶传给( gěi)孙女，织毯由同在一个社( shè)区的女性共同劳动，一起( qǐ)完成。

在群山之间，图尔杜( dù)古尔是最好的地毯织工( gōng)。她游走在山谷，挨家挨户( hù)编织，牵起每一家散落的( de)故事线头。当她来到电影( yǐng)主角一家时，太阳正照头( tóu)顶，她们在院子里开始缠( chán)绕地毯的第一根线，只见( jiàn)女主人在屋里砸东西，男( nán)人生气出门，翻身上马。

女( nǚ)主人的不满，在影片散落( luò)各处的抱怨里渐渐拼凑( còu)了起来。前苏联解体后，集( jí)体农庄散了。男人曾经驯( xùn)马骑马的好手艺，面对全( quán)新的市场环境，没法给家( jiā)里换来一头奶牛。技能贬( biǎn)值，权力失衡，争吵日渐多( duō)了起来。男人依旧骑马练( liàn)马。女人更实际，盘算着不( bù)如把老马卖了，换一只奶( nǎi)牛，给生活一些实际的用( yòng)处。

情绪藏在图尔杜古尔( ěr)的织纹中，一寸寸展开。电( diàn)影以颜色编排结构，颜色( sè)来自地毯图案。首先穿黑( hēi)线，男人帮图尔杜古尔搭( dā)上了凉棚，让她在织毯的( de)时候有地方遮阴，图尔杜( dù)古尔给男人的刀系上一( yī)条红毛线；红线开始是热( rè)烈，男人和图尔杜古尔在( zài)乐器声的掩护里偷偷跳( tiào)舞，音乐替他们隐身；黄线( xiàn)织了几十年，先是妻子发( fā)现他们的隐秘情感，图尔( ěr)杜古尔被赶出村庄，直到( dào)几十年后男人去世，图尔( ěr)杜古尔坐上了回村巴士( shì)，把整张织完的毯子送到( dào)男人的妻子手中。

黑、红二( èr)色被大量应用在吉尔吉( jí)斯斯坦传统的织毯技艺( yì)中，但影片主人公之间的( de)情感却为地毯加上了新( xīn)的色彩，在映后采访中，阿( ā)克坦·阿布德卡雷科夫提( tí)到，影片中的三段式讲述( shù)各有色彩，“黑色是土地的( de)颜色，是男性的象征；红色( sè)更为感性，也可以视为女( nǚ)性的代表；黄色是太阳的( de)颜色，代表了爱情的萌芽( yá)以及情感对人心的温润( rùn)。我认为，无论电影中的爱( ài)是否被世俗认同、祝福，它( tā)作为一种情感是能够发( fā)光发热的。”

电影的情绪处( chù)理像吉尔吉斯民歌：

“沙漠( mò)里的五朵荆棘花那么美( měi)，我不敢看你。”

男人出轨、女( nǚ)人偷情、老人去世，原本可( kě)以拍得跌宕奇情，但在这( zhè)部电影里，故事只是顺着( zhe)线头慢慢讲下去。那些本( běn)可以在好莱坞成为高潮( cháo)的片段，镜头都避开去，不( bù)直视。目光转向吉尔吉斯( sī)坦安静的河流、山峦与尘( chén)土。如同织一张大挂毯，拧( níng)紧最后一根线，在地上铺( pù)开，才看到最终的图案藏( cáng)起了什么样的情愫。

《黑，红( hóng)，黄》是阿克坦·阿布德卡雷( léi)科夫（Aktan Arym Kubat）的作品。他是吉尔吉( jí)斯斯坦电影的代表人物( wù)，早年执导的《吉尔吉斯少( shǎo)年行》是该国独立后的第( dì)一部自主电影，2022年，他的作( zuò)品《我的记忆》曾在上海电( diàn)影节放映。这一次，他携《黑( hēi)，红，黄》来到了金爵奖主竞( jìng)赛单元。在发布会上，他说( shuō)自己期待能加深和中国( guó)电影人的合作，“这几年我( wǒ)对上海感到越来越亲切( qiè)，哪怕我一个人走在路上( shàng)，也不担心迷路。”